大家好,今天是麦家陪你读书的第2341天,共读第331本书——加拿大作家阿利斯泰尔·麦克劳德的作品《海风中失落的血色馈赠》。
《海风中失落的血色馈赠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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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我们要共读的是全书第二篇故事《黑暗茫茫》。
今天是小说的主人公——“我”的十八岁生日,这一天,我终于下定决心离开家。可是离开家后又能去哪?
今天是我的十八岁生日。我自小到大都被困在布雷顿角岛的这个煤矿小镇里,从今天起,过去的一切都可以抛之脑后了。世界上任何地方都会好过这里,好过那些烟黑色的屋舍和煤矿。父亲才起床不久,正在楼下干活,把一切都弄得叮咣响,就好像他着急去做些什么,假装哪里正需要他,实际上,他已经无处可去。他老了,头发也花白了,煤矿在他的肺里留下了取不出的岩粉,晚上,我总是能听到他大声的喘息和咳嗽。他的寿命也许不会太长了。记得有一次学期结束,我跟他一起去煤矿里干了几周,连我自己也没想到,在那工作让我挺骄傲的。爷爷说:“一旦开始你就停不下来了。地下的水你喝上一口,就会一直再想回去喝。那种水会渗进你的血液里。我们的血管里都有。我们家从一八七三年开始干煤矿一直干到现在。”其实有时我并不能说清楚,为什么我一定要离开。是因为我真的对这里的一切深恶痛绝,还是仅仅因为可以工作的煤矿已经不在了。后者也同样让父亲焦虑与紧张,他会出去喝酒,喝得烂醉,最后又在深夜被朋友带回来。有时他会在半夜醒过来,我会给他倒一杯牛奶,他会说谢谢,又开始抱歉,抱歉他总是这幅样子,抱歉他能给我的东西这么少。他说我是自由的,不欠父母任何东西。其实这里有很多人很小就会出去工作,不是每个人都能去读高中,更别说像我一样读到高中毕业,这已经是馈赠了。想到这里,我快速清醒过来,找到几个月前装作无意问他要来的背包,放了几件内外衣进去。把背包放在台阶上后,我走到厨房,母亲在拨柴火,父亲正望着窗外。我尽力随意一些:“我想今天就走了。”他们没说话,我又补充道:“我觉得,现在就走吧。”水开了,母亲把水壶移到灶台后面,转过来问:“你要去哪?盲河镇吗?”她的反应与我预料中的完全不同,我以为她会惊讶,没想到她知道我要走,还为我想好了目的地。父亲从窗口转过来:“你今天刚满十八岁,再等等看吧。也许马上就有活了。”他说这话没什么底气,因为他也明白,等待之中的绝望与无助有多么难熬。忽然之间,“走”这件事变得刻不容缓,我说道:“再见了,我会写信的,但不是在盲河镇。”我背上背包走到大路上,父亲一直送我到大门口,说我其实该去爷爷那边的家里看看,下次再回来,他们可能已经不在了。到爷爷那里时,我说了差不多的话。奶奶带我到食品贮藏室,从柜子上翻下来一个糖罐子,里面有一些明信片、工资单和信封。明信片和工资单上有着许多的地名,上面写着问候,那些都是父亲寄回来的。奶奶说:“这么多地方,你父亲其实都只在地底下。我们死了以后,他恐怕有的是时间待在那,人还活着,何必一门心思往下钻。”我走出贮藏室,大声对爷爷说我要走了。他握住我的手,几乎要把我的手掌捏碎。不知怎么的,我总是担心出不了布雷顿角,担心会有什么东西把我拽回去。上午我换了各样的交通工具,终于在中午抵达了岛边的海峡。我又搭上三个去往新格拉斯哥黑人的车子,那卡车有些年头了,商用的车驾驶室坐四个人违法,我就只能坐在后备箱里备用轮胎的中间。下车后,我又搭上一辆红色的小车,司机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,体态相当臃肿。他浑身都沁着汗,额头油光锃亮的。开车时,他经常从座位上抓起一块脏污的手巾,先擦手,再擦掉方向盘上的黑水。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,确切来说是他在说,我大部分时间在听,偶尔回应或者附和两句。车子向前开,村庄在飞快地后退,我们马上就要离开新斯科舍省了。爬过山坡后,道路两边开始出现房舍,路边有一个年轻的姑娘和她母亲一起晾衣服,开车的男人看到后,滴滴滴地按了一阵子喇叭。“没有比斯普林希尔更破的地方了,除非你想找点乐子。矿里很多事故,矿区总是这样的,新斯科舍这个小镇的私生率全国领先。没人在乎。”这让我想起一九五六年的某天,父亲的包里装满了旷工的衣服,他要去救援斯普林希尔。那阵子爷爷整晚都把听力稍好一些的耳朵贴在收音机上,等待救援队的消息,学校里的每个教室都在为斯普林希尔的矿难募捐。等我们开到了镇中心,男人又说起一九五八年的那次意外爆炸,带着十足的旁观者的轻佻。但在我的记忆里,这边的矿发生过许多次意外,每一次都足足有一百多人殉难。以至于我的脑海里都是关于物资的筹备、募捐、救援,低声交谈里提到的泄露的瓦斯、稀薄的氧气和喷吐的火焰。还有矿工的尸体,有些还能找到一些残肢,有的已经被轰炸成碎片。旁边的人还在说着:“我不知道这里的人都在干嘛?他们都该出去工作,但他们却哪都不愿意去,一个个就要滚回自己的老家。我看他们就是怂。”他把车子停下来,决定去路边的杂货店放松一下。我坐在车子里摇下车窗,看着路过的人。我在他们的脸上看到爷爷的表情,看到无数在我过往人生里看到的表情,也包括我自己。他们的生活会和过去一样,不会有任何的改变。但仅仅在这一瞥之间,他们看着我身处的这个半红半透明的移动盒子里,就足以让她们轻描淡写地将我挡在他们的世界之外:“我们的九死一生,我们坟茔里的那些亡灵,他能懂些什么?”
此前,我总以为离开是外在的,只是在位置上从某处移动到另一处,父亲说我是自由的,我便信以为真了。
我的祖祖辈辈全部都与煤矿相关,那些过去我全然承受着,除此之外,我再不知晓其他的世界。我是父辈们生命的支流,其中虽有不同,但却比我原以为的相似得多。此前我太想成为另一个人,却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谁。在斯普林希尔的边缘,两束车灯光落在我的身上。它靠边停下来,我爬进后座。坐在前面的人问我是哪的人,我回答说布雷顿角,然后告诉他我是哪一家的。他回答自己也是从那来的,只不过是岛的另一面,他们那边的矿都挖完了,猜测我们这边也差不多。他问我:“你现在去哪?”我说:“我不知道。”“我们现在去盲河镇,要是盲河镇干不下去就去科罗拉多,听说那发现了铀。如果你想去,欢迎同行。”车子朝着夜色前行,我们向着某个身处,追随进无边的黑暗。他问:“我猜你们一家在矿上干活有年头了吧。”“是啊,从一八七三年开始的。”故事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,一个年轻人离开落寞的布雷顿角,他的未来何去何从,我们无法知晓。布雷顿角以外的人来到这个地方会发生什么故事呢?敬请期待明天的共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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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周共读回顾
??《海风中失落的血色馈赠》①:9.0高分!每个迷茫的人,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??《海风中失落的血色馈赠》②:为了获得生活,人们就得抛弃生活吗?
领读人·朝菌
小说作者,读书使人迷失又自知。
主播 ·力波
《抵达之诗》发起人之一,杭州兰里阅读文化中心理事长,让阅读快乐起来,悦听悦读悦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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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案编辑:何佳丽
视频编辑:王琪
运营:馬車夫斯基
图片:文中插图来自公共版权网站,非商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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